有人說,武則天包養男寵是心理需要,有人說是生理需要,有人說是二者兼顧。從歷史年表看,唐高宗李治死于弘道元年(公元683年)。這一年,武則天61歲。事實上,在李治駕崩前的二圣臨朝時期,武則天就沒有正常的性生活了。
李治人到中年,就患上了頭痛病,發作時十分劇烈。這個病對腸胃系統也有很大的影響,吃睡不香,精神自然也焦慮。到后來,李治的視力也開始下降,終日只能躺在御榻上養神,看上去是一個頹唐、死期將至的老人。這種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既不能讓自己產生房事沖動,也喚不醒武則天的情欲。
按時間計算,李治當權的后期到垂拱初年,也就是公元685年,長達十年左右,武則天的性生活一片空白。她的精力都集中在平息叛亂、消除隱患、施行酷吏政治,追逐權力上面。因此,不能說武則天是“寡婦一有權,立刻就淫亂”。但,恰恰是對權力爭斗的投入,使她容光煥發,精力充沛,重返青春。
這說明,武則天是一個男性心理占上風的女人。于是,她的性愛方式也像男人一樣具有進攻性。在她和李治的臥室里,四周都安裝了很多銅鏡子,在李治身體健康時,兩人不分晝夜地娛樂,一邊交歡,一邊從鏡子里欣賞自編自導自演的“槍戰片”。
有一次,名將劉仁軌來求見,一進李治和武則天的臥室,看見李治坐在鏡間,嚇得驚呼:天無二日,土無二王,臣獨見四壁有數天子,不祥莫大焉。
滿房間到處都是皇帝,是夠雷人的。說起來,這也是宮廷中鬧的一個笑話。但這樣頗具創意的房事歡樂并不長久。李治死后,武則天只是專心致志地干一件事情,就是追逐權力,這之中的興奮和刺激,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武則天內心的孤寂感,她不是一般市井中的寡婦。
可是,即便你再認真,再專注,對某一件事再投入,時間一長,難免都會感到厭倦和疲憊。很長一段時間,武則天的神經始終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在政治上取得優勢以后,她猛然松弛下來,感到無比的空虛和疲倦。這時的她,渴望從年輕貌美的男人那里追憶自己的青春時光,需要用性歡樂來填補心靈的空虛。說直白一點,就是飽暖思淫欲。對武則天來說,飽暖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利。
無論男人或者女人,妄想和手動終究是隔層布如隔千里路,唯有實戰方可解渴,曹操的望梅騙術不頂用。
作為帝王,你需要什么,自然就有人為你奉獻什么。這是帝王的權利,朝臣的義務。獻媚也罷,效忠也罷,總之都是討好。于是,武則天的女兒太平公主為母親獻上了一個帥哥,他的名字叫馮小寶。
這個馮小寶,是洛陽市井賣假藥的小貨郎,終日走街串巷,沿途叫賣。干這行當,需要具備兩個條件,能說會道,身體健壯,否則吃不了這碗飯。馮小寶行,天生就是賣的。一個偶然的機會,馮小寶結識了太平公主。太平公主見馮小寶高大魁梧,肌肉發達,身材倍兒棒,當即有心留用他。留用就是留下來用,一用,果然很爽,這馮小寶能征慣戰,經驗豐富,精力充沛,腎切下來不加蔥蒜也能炒一大盤。最經典的是,他的陽具比較罕見,可與嫪毐之物媲美。
太平公主是個孝順女兒,自己試用之后,確定效果好,就有心將這個玩物獻給母親武則天。
于是,馮小寶相當于一盒永葆青春的太太口服液,被一個孝順的女兒,當禮物孝敬給了她的母親。
舊唐書《薛懷義》中記載,太平公主在向武則天介紹馮小寶時說:“小寶有非常材,可以近侍。”這話已挑得很明了,“非常材”,“近侍”,你慢慢爽吧!
禮是好禮,武則天一見也喜歡,可不敢伸手接。畢竟高宗尸骨未寒,就算寒了,作為太后怎么也得注意點影響,直接讓這禮物進宮不大妥當。武則天想來想去,想出一個主意,讓馮小寶先出家,然后入宮。因為在唐朝,僧人道士出入宮廷是很平常的事。于是,武則天就令馮小寶出家為僧,還賜給他一個名字,叫懷義。這走的是“曲線偷情”路線,想當年武則天不也是削發為尼,待在感業寺里,后來才和李治搞上的么!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這馮小寶的出身太低微了,一個江湖賣藥郎,太不靠譜,就算出了家,出身還是改不了,弄進宮來仍不像話。這時,武則天想到太平公主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女婿薛紹,她讓薛紹認馮小寶當叔叔。這么一搞,世上從此再沒有了馮小寶,只有改裝版的薛懷義。好比如今的藝人,講究的也是一個包裝。
薛懷義這個“灰小伙”,童話般地當上了洛陽白馬寺的住持,六根凈了五根,就那一根不清凈,頻繁出入太后的寢宮。
60多歲的武則天,久旱逢甘露,精力非常旺盛,與薛懷義歡度了無數個銷魂的夜晚。這既煥發她的青春,又滿足她的欲望,心理生理雙重快慰。在這種情形下,一個風韻猶存權勢顯赫的寡婦,和一個出身卑賤的午夜牛郎之間,會產生傳說中的愛情嗎?這是一個問題。
準確地說,兩個人的感情是不對等的。怎么不對等呢?因為,武則天對薛懷義沒有愛情,只有愛慕;薛懷義對武則天也沒有愛情,只有仰慕。這兩種不同的情感攪在一塊兒,就形成了一種含混的愛戀狀態。
薛懷義從一個市井小商販,變成武則天的首席男寵,這是一個真實的歷史版“灰小伙”童話。當他飛黃騰達以后,在市井中養成的惡習就暴露出來了——洗干凈了的番茄,最多叫西紅柿,不可能是紅寶石。《資治通鑒》中有一段記錄:說這薛懷義出入宮禁時,乘坐的是天子的車馬,身邊有十幾個宦官侍奉陪同,百姓遇到了,都奔走逃避,如果有人膽敢靠近馬車,就被打得頭破血流,打完拋棄在地,根本不管人的死活。
由于他是和尚,所以看不慣道士,好比市集里賣灰面的見不得賣石灰的。因此,薛懷義在路上遇見道士,就無故毆打,把道士的頭發剃光才罷休。有人紅就有人捧,有人捧人就更紅,薛懷義囂張至極,以至于那些朝廷顯貴都跪地爬行,向他敬禮拜,就連武承嗣、武三思都以童仆的禮節來侍奉他,為他拉韁繩趕馬車。可薛懷義壓根兒沒把這些人放眼里。并且,他還糾集了一批市井無賴少年,把這些小流氓都剃發為僧,縱容他們為非作歹。當時沒人敢言語,只有右臺御史馮思勖站出來主張正義,以國家法令來處理違法行為。薛懷義從此記恨在心,在路上遇到馮思勖,便命令隨從毆打,險些將馮思勖打死。
這樣的貨色誰不痛恨呢?可你沒轍,人家是當權者的小情人,縱使有罪過,枕邊一纏綿,凈肉一互搏,什么都煙消云散了。你不服也無濟于事,所謂世道,就是黑白顛倒,否則就不叫世道,就不叫眾生。
那么,薛懷義是僅憑床上功夫和殷勤的侍奉,就博取武則天的歡心,從而飛黃騰達成為朝廷重臣了嗎?
當然不是。首先,我們知道,薛懷義和武則天不是單純的肉體關系,也不是手手清刀刀斷,玩一次給一次錢。他們之間,是相互愛戀的。既是愛戀,在很大程度就是心貼心。這薛懷義還真是武則天的貼心人,太后喜他喜,太后愁他愁,太后的事業就是他的事業。
其次,還得知道,這是什么時期,正是武則天為稱帝準備的一段時期。李顯被廢,流放房州當廬陵王。李旦被軟禁東宮。這朝廷政務一大攤子事兒,全由武則天一手掌管操持。這時候,誰最可信任?誰最可分憂?當然是枕邊男寵,得叫他做事,不做事沒有提拔基礎。升官得有政績,這是官場法則之一。于是,武則天給薛懷義安排了一個白天干的活,別光在夜里折騰了,到陽光下干點透明工程。什么工程呢?修建明堂。
明堂是儒教的宗教建筑。古代文化的中心在宗教,而明堂則是以宗教為中心,集宗教、政事、教化為一體的所在,是古代最高統治者的“大本營”。無論哪種說法,明堂都是一個神圣的地方,一個神圣的建筑。武則天很叛逆,她居然讓一個男寵去主管修建工程。
可武則天的優勢就在于善用人。不到一年時間,薛懷義就修建起一座嶄新宏偉的明堂,這座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三百尺見方,共分三層,下層模仿四時,中層模仿十二時辰;上層是園蓋,有九只龍拱捧著,設有鐵制的鳳鳥,高有一丈,外表用黃金涂飾。是歷代明堂中最為壯觀的,號稱“萬象神宮”。允許百姓進入觀賞。接著,又在明堂的北面造了一座天堂,更為雄偉,一共五層,到第三層就可以俯看明堂了,這個天堂專門用來供奉佛像,佛像超大,他的一根小指里就能容納幾十個人。
武則天覺得很風光,在明堂祭拜,各種珍禽異獸、寶物排列在祭壇前,文物車騎眾多,氣派十足。在唐朝是史無前例的。
氣派歸氣派,可真是勞民傷財,天堂初建的時候,被風吹壞了,又再建造,每天要用上萬的工人,到長江山區去采辦木材。耗時幾年,費用上億。國庫幾乎都空了。薛懷義花錢如流水,頗有視錢財如糞土的架勢,武則天也不過問,由著他折騰。武則天為什么要這么不惜代價這么干呢?這里面有兩個情結。一是薛懷義是和尚,她有宗教情結;二是武則天想利用佛教來為自己服務的情結。
薛懷義在建筑業方面的成功,使他官拜正三品的左威衛大將軍、梁國公。既然是大將軍,勢必就要建立軍功。于是,武則天又給她的這個小情人派了一個差事——討伐突厥。薛懷義原本是個小商販,花錢搞建筑尚可勝任,叫他帶兵去打仗,真有點兒讓人匪夷所思。武則天怎么想的呢?原因只有一個,這一年是永昌元年(公元689年),是武則天稱帝的前一年,她正忙著改朝換代,北部的突厥不開眼,時常來騷擾邊疆,這個非常時期,她對武將是不大信任的,再加上有心讓小情人立軍功,于是就派了薛懷義前去討伐。
平行道行軍大總管薛懷義,內瓤就是個賣藥的混混兒馮小寶。他哪兒會打仗呀,可他膽兒肥,還真就帶兵去了。到前線一看,沒有突厥的一兵一卒。怎么回事?這突厥是游牧民族,有個特點,善于游擊作戰,草上飛似的,來無影去無蹤。馮小寶像韋小寶一樣有狗屎運,他帶兵到的時候,突厥軍隊剛好不在,不知游到什么地方去了。得了,我沒打著你,你也沒打著我,我好歹還來你的地盤走了一遭,這就算贏了。于是,凱旋而歸。見到武則天,口氣那叫一個大。說那些突厥,聽到我名字就聞風喪膽,一下跑沒了影兒。武則天樂,好,有才,你太有才了。一高興,又給薛懷義升官,封他為二品輔國大將軍。
延載元年(公元694年)年。突厥可汗骨篤祿死了,他的兒子尚小,于是他的弟弟默啜就自立可汗,帶兵入侵靈州。
武則天又派薛懷義前去征討,這次他的名號是代北道大總管。同年三月,又改任朔方道大總管。這次征討可比上一次的陣勢大多了。武則天安排長史李昭德,司馬蘇味作為薛懷義的參謀,同時詔令曹仁師、沙咤忠義等十八位將軍一同出征。這一次,薛懷義的運氣更好,還未出發,突厥就退兵走了。世上沒這么節約成本的仗,光準備一下就贏了。武則天問起原因,薛懷義還是老詞兒:那些突厥,聽到我名字就聞風喪膽,一下跑沒了影兒。
就這樣,薛懷義屢立大功,官越做越大,地位越來越高,紅得發紫。在武則天的被窩里他有技術,談情說愛時有藝術,朝廷政務上他有心術,可他有術而無道,術無道則止于術。滿招損,謙受益,實乃天道。薛懷義的宿命就在于此。也是小市民出身,偶一走紅便飄飄然不曉得自個兒幾兩重,驕橫跋扈唯我獨尊,更不懂見好就收,一錯再錯,最終丟了性命。
說起薛懷義的死,十分蹊蹺,也是一樁疑案。這得從他吃醋說起。有一個叫沈南醪的御醫,常常給武則天看病,一來二去日子長了,武則天就喜歡上了沈御醫。這讓薛懷義心里很不是個滋味,你這個老太婆,我對你體貼又貼體,我修明堂,打突厥,陪上床,功勞一大把,你怎么可以移情別戀呢?
這就是薛懷義沒擺正自己的位置。武則天已經稱帝,歷代的皇帝都是后宮佳麗成群。你們男皇帝可以狂搞嬪妃,人家女皇武則天就不能多幾個男寵嗎?男尊女卑的傳統觀念,到武則天這兒算顛了一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