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美國總統特朗普,很多美國人不喜歡,但很多中國人卻喜歡他,這大概已是不爭的事實了。特朗普就任這10個月來,尤其是不久前他訪華之后,這一趨勢似乎就更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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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被中國玩弄于股掌之間?
紐約時報著名專欄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最近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為《特朗普被中國玩弄于股掌之間》。文章寫:“中國將特朗普玩弄于股掌之間,用奉承和短期的貿易讓步應付特朗普,轉移他對真正的對華貿易結構不平衡的注意力。……特朗普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沒有整體戰略,……特朗普沒喲考慮過每一位掌握實際的領導人每天一開始就要考慮的重大問題‘我生活在一個什么樣的世界上?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趨勢是什么?我如何調整我領導的國家,才能讓更多公民總這些趨勢中最大限度地獲利?’”。
弗里德曼的看法,似乎代表了美國相當一部分精英人群的觀點。但我要說的是,弗里德曼10年前出版的《世界是平的》一書,雖曾轟動全球,但其中絕部分只是作為一個記者的人性的觀察,而缺乏作為學者的邏輯而思辨的分析;10年后的今天,這本書里的許多觀念早已為日新月異的政治、經濟和科技趨勢所超越。弗里德曼這一次就特朗普而發表的觀點,表面上看似乎很“解氣”乃至聳人聽聞,但其實與10年的《世界是平的》一樣缺乏思辨,甚至更為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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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需要什么樣的“大戰略”?
從表面上看,特朗普似乎確實沒有什么大戰略。但我們首先要定義,什么才是美國今天需要的大戰略?
按照一般美國戰略家的觀點,所謂的美國大戰略,就是要清晰地知道,美國今天和未來的主要對手是誰?未來20-50年,美國的全球戰略版圖如何不縮小,而是繼續擴大?未來10年里,美國在全球的領導力如何才能不被逐漸削弱,甚至被替代?
從表面看,上面的這些問題,其實是每一個大國領導人都需要思考的。因此,這不是美國總統的專利,就連今天的朝鮮領導人也在思考這些問題。問題不在于是否思考,而是如何如何實踐這些目標。用美國人的話來說, 這不是一個If-Question,而是一個How-Question。
不管是否愿意承認,必須看到的是,在這方面,朝鮮歷任領導人是發揮得淋漓盡致的,因此才以一窮二白之力制造出核武器,并把美國和全世界都玩弄于股掌之間。在這方面,你能否認朝鮮領導人的“大戰略”嗎?你又能否認,這樣的“大戰略”不但于世界無益,而且最終對朝鮮本身也沒有根本益處嗎?
全部的問題就在這里。所謂的大國實力和大戰略,是與國家實力的自然崛起相匹配的;而國家實力的崛起和維護,其實是一個水到渠成的事情。其間,當然有國家領導人的大戰略和大智慧的作用,但更主要的卻還是一個在厚積薄發基礎上自然形成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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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美國應學習當年英國
回顧美國的歷史,從1774年獨立到1945年后雄霸世界,美國經歷了170多年的艱難發展,其間美國的核心價值、政治框架、移民精神都發揮了綜合的作用,而絕非某一時代的某一個領導人的單獨所為。
1872年,美國超越英國,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當時的世界霸主依然是英國,而英國當時受到來自德國和美國的兩翼的挑戰:德國當時以“世界政策”(Weltpolitik)和“艦隊政策”(Flottenpolitik)挑戰英國的海軍霸權,結果時機尚未成熟,引發英德戰爭,不但無功而返,而且種下了更大的戰爭和德國失敗的種子:而當時的美元已經開始強盛,本可以直接挑戰英鎊,甚至把英鎊“干掉,但美國”則在有意無意中“韜光養晦”,“等待”英國的自然衰敗,直到1918年一戰結束,英鎊地位自然衰竭,爾后美國又等了20多年,直到1944年才確立了美元主導的布雷頓森林體系。
19世紀下半葉的這段歷史,對今天依然是有啟示意義的。不知道美國的戰略家們從中讀出了些什么?1945年后,衰敗的英國與美國形成了“英美特殊關系”,由此形成了崛起國與守成國之間和平過渡的典范,美國不費一兵一卒完成了超越,而英國則保住了體面和榮光。
最關鍵的是,在美國逐漸和平“等待”并超越英國的這幾十年里,英國并沒有設計、出臺什么針對美國的“大戰略”。可以想象,當時若英國針對美國出臺“大戰略”,那么英美之間的沖突乃至戰爭將必然不可避免,戰后美國的格局可能就是另一幅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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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美國最需要的是什么?
以此來看今天的美國,就可以很清楚。今天美國一些戰略家們談的“大戰略”,無非就是針對正在崛起的中國的“戰略”。正如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在完成TPP談判時公開所稱:“我們絕不允許中國改寫21世紀的世界貿易規則”。
奧巴馬的這個話聽上去很霸氣,實際上既空洞又空虛。原因很簡單:如果美國實力真的強大,那么別國也不可能隨便改寫貿易規則;如果美國已經衰敗,那么別國要改寫貿易規則,美國也阻止不了,而且美國“阻止”的結果只能引發更大的沖突。
因此,奧巴馬這樣的“戰略家”走了,希拉里這樣的“戰略家”輸掉了選舉,其實是美國人民的福氣,因為這將從長遠和根本上避免美國走上一條在實力衰敗的情況下,與另一個崛起國的硬性對抗之路。相反,商人出身的特朗普可能沒有象奧巴馬那樣學過國際政治和國際司法,但精明的他深諳商業成功之道,知道交易的功能,也清楚地知道此時的美國最需要什么。
此時的美國最需要什么?很簡單:不是在外部世界繼續尋求霸權,而是把內部的經濟實力和科技潛在競爭力繼續搞上去。2009年奧巴馬上臺時,恰逢美國經濟危機。當時,奧巴馬為了出臺“重返亞太”戰略,但又囊中羞澀,于是就向東南亞伙伴國家喊話:“分攤責任,分攤費用”。我當時的評論是:見過無恥的,還沒見過這么無恥的。時過幾年后,我可能還要加上一句:見過可憐的,沒見過這么可憐的。
結果,過去幾年美國在謀求維持世界霸主地位方面的努力,既艱難也不成功。而凡是去過美國的人都知道,美國國內從基建到經濟,其實還有許多需要急起直追的地方;紐約的地鐵站,看上去簡直就象上世紀50年代甚至更早的作品。
當然,美國在科技潛力方面依然有其不可小覷之處。但即便如此,美國目前首先的問題,是把國內的經濟搞扎實。這也就是特朗普一再稱的“讓美國更偉大”。以東方的智慧來看,“民以食為天”、“攘外必先安內”、“治標還須先治本”,所有的這些話語放在今天的美國身上都是適用的。
深諳商業之道的特朗普,清楚地知道“把蛋糕做大”的道理,因為只有共贏才能共榮。至于美國一些戰略家們所稱的power shifting(大國權力轉移),其實只是一個虛幻的學術概念。美國如果在國內經濟依然不振的情況下,盲目尋求所謂的“對外大戰略”,恐怕只會適得其反,讓美國下滑的速度更為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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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人須深刻反省“特朗普現象”的來源
更何況,“特朗普現象”本身有其十分深刻的背景。對這一點,許多喜歡和不喜歡特朗普的人們其實都嚴重忽略了。
人們可以對特朗普本人有諸多責難。說實在,我也不認同他的許多價值觀和做派。但是,2016年美國大選,特朗普之所以勝選,就在于美國社會在過去40年里產生了高度的貧富分化。
有關這個問題,我在上周發表的《在馬云面前:我們所有人都是奴隸?》一文,以及即將出版的《2020大布局:決定你的成敗》一書里都有詳細分析,這里不再贅述。
正如一個人在下雨天滑到,不能怪老天為什么下雨,而要反思自己為什么那么不小心,今天的一些不喜歡特朗普的美國人,與其一再象祥林嫂那樣喋喋不休,還不如更多地沉下心來,好好思考過去美國過去40年,尤其是過去20年的經濟和社會結構中,究竟有哪些偏差導致了特朗普的上臺。
從這個意義上說,特朗普的上臺其實是給了美國一個警示;而特朗普目前正在做的事情,其實是在幫美國“撥亂反正”。
從這個意義上,稱特朗普是美國人民的好總統,還真不是一句戲謔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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