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廣播公司網站5月12日發表題為《“我們做了必須做的”：二戰“大壩終結者”突襲行動的真實故事》的文章，作者為邁爾斯·伯克。全文摘編如下：
1943年5月，一支特別組建的英國皇家空軍中隊在月光下執行一項大膽的任務，但隨著行動成功而來的是沉重的代價。1976年，英國廣播公司曾采訪過一名幸存的飛行員。
接受秘密任務
1943年的整個4月，杰克·巴克利作為英國皇家空軍617中隊的一員，為執行一項絕密任務，進行了低空夜間飛行和導航訓練。“懲戒行動”的安全保密工作非常嚴格，這個由來自英國、美國、澳大利亞、加拿大和新西蘭的133名飛行員匆忙組建的中隊到底在為什么任務訓練，沒有人真正知道。
1976年，巴克利在位于林肯郡的皇家空軍斯坎普頓基地接受英國廣播公司采訪時回憶說，當時有很多猜測，“但沒有哪個猜測接近真相。有些聰明人認為，我們可能會向沙漠投放坦克，還有其他一些離譜的猜測，（比如）打擊德國‘蒂爾皮茨’號戰列艦”。最終，617中隊將以他們即將執行的大膽而危險的任務而聞名——“大壩終結者”行動。
1943年5月16日21點28分，也就是82年前的這個星期，19架經過特別改裝的蘭開斯特轟炸機陸續起飛，實施精準襲擊，目的是摧毀第三帝國的戰爭機器。他們的目標是位于德國軍事工業中心魯爾地區的默訥、埃德爾和索爾珀三座大壩。
這些水壩為周邊制造武器的德國工廠提供水和電力。人們認為，如果摧毀這些水壩，由此產生的洪水將對納粹的戰時生產和士氣造成災難性的打擊。進攻大壩的計劃早在戰爭初期就有人提出，但考慮到這條航線戒備森嚴，而且當時沒有飛機能攜帶足夠大的炸彈摧毀大壩，這項任務被認為是不可能完成的。但1943年5月起飛的飛機攜帶了一種威力巨大的新武器——彈跳炸彈。
特制“彈跳炸彈”
這種代號為“保養”的炸彈由飛機工程師巴恩斯·沃利斯發明。沃利斯認為，如果在靠近大壩底部的水下合適位置引爆小型炸彈，就能達到所需的效果。他設計了一種桶形炸彈，這種炸彈可以像石頭掠過水面一樣在水面上跳躍。這樣炸彈就能夠繞過水壩周圍為防止魚雷而設置的水下防護網。
但要使炸彈起作用，必須在正確的高度和正確的航速條件下投擲炸彈。飛機需要在水面上低空飛行，高度僅為60英尺(18米)，時速為232英里(373公里)。這樣可以讓炸彈彈跳前進，直到它撞上大壩，因此產生的倒旋力量將讓它貼著大壩的一側下沉，直到它到達30英尺(9米)的深度并爆炸。沃利斯在他家的后院放著一只裝滿水的浴缸，然后把石彈打過水面來模擬這個運動軌跡。
這些武器仍然太大，無法裝進蘭開斯特轟炸機的炸彈艙，因此對飛機進行了改裝，讓它們可以攜帶這些炸彈，而且飛機的大部分裝甲因此必須被拆除，以減輕重量可以飛起來。
滿月之夜生死飛行
617中隊的轟炸機分三批起飛，每批瞄準一個不同的水壩。巴克利在第一批9架飛機其中之一，這支編隊由該中隊24歲的飛行指揮官蓋伊·吉布森領導。巴克利是戴夫·香農駕駛的轟炸機的尾部炮手，他告訴英國廣播公司說，他記得當飛機從跑道上起飛時，他感到“很高興我們出發了”。“我們飛向敵人海岸。那是一個滿月之夜，周圍亮得幾乎就像白天一樣。”他說。
這個危險的任務需要高超的飛行技術和精確的導航。為躲避雷達，這些蘭開斯特轟炸機需要在低空飛行，在已知有高射炮的位置附近來回穿梭。至少有三架飛機在偏離航線后被擊落，另有兩架飛機因飛行高度太低，撞上高壓電線而墜毀。
巴克利所在的蘭開斯特轟炸機是成功到達長度達2000英尺(610米)長的默訥大壩上空的飛機之一。吉布森決定執行轟炸任務，而其他人則在周圍盤旋，等待輪到自己的飛機投彈。他們在默訥大壩上空的做法特別危險。大壩四周是樹木覆蓋的山丘，當飛機在水面上方低空飛行時，機組人員會暴露在高射炮的火力范圍之內。當輪到巴克利的轟炸機投彈時，其他四架蘭開斯特轟炸機已經投下了炸彈，其中一架被敵人火力擊中，并受到自己投放的彈跳炸彈爆炸沖擊波沖擊而墜毀。但是默訥大壩仍然沒有倒塌。
“大壩已經沒了”
因為蘭開斯特轟炸機的高度計不夠精確，所以在飛機的頭尾兩端都安裝了探照燈，讓飛行員了解他們何時處于正確的高度。巴克利說：“我們在盤旋飛行，我們必須精確地保持在60英尺的高度，我們在飛機的機頭和機尾各有一個探照燈，它們的光束在正好60英尺的高度匯聚。第五個投放炸彈的是飛行員戴維·莫爾特比，他成功投放了炸彈。我們正要沖向目標，但吉布森讓我們停止行動——大壩已經沒了。”
當大壩決堤時，一股30英尺(9米)高的洪水涌出缺口，席卷了沿途的一切。但巴克利并沒有多少時間來享受這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吉布森“命令我們，以及亨利·莫茲利和萊斯·奈特駕駛的飛機，和他一起去埃德爾大壩”。
埃德爾大壩沒有高射炮防御，但它的接近距離很短，需要以較大的俯角俯沖，這使得它成為一個更具挑戰性的目標。“嗯，我們必須貼著一個非常陡峭的山坡俯沖下來，保持平穩，打開探照燈，找到準確的高度，然后加大油門，爬上另一邊山坡，飛出山谷。這非常困難，”巴克利說，“我們進行了五次模擬攻擊，才真正對大壩進行攻擊，并成功命中大壩，造成一個缺口。”
奈特的飛機緊隨巴克利的飛機。另一枚彈跳炸彈擊中了埃德爾大壩，導致它倒塌，洶涌的洪水傾瀉到西部的魯爾山谷。只有兩架蘭開斯特轟炸機成功到達第三個目標索爾珀大壩。由于該大壩由混凝土建造，上面覆蓋著數千噸泥土，所以它能夠承受炸彈沖擊，只有局部遭到破壞。
勝利背后的代價
這次突襲造成的破壞是廣泛的，3.3億噸的洪水從被破壞的大壩中涌出，席卷大約50英里(80公里)的距離。12家兵工廠和2座發電站被毀，還有數十座生產設施遭到破壞。礦井被水淹沒，默訥大壩下游30英里(48公里)范圍的所有橋梁都被沖走。成千上萬英畝的農田被淹沒，牲畜淹死在水里。
但人員傷亡也很嚴重。估計數字各不相同，但死亡人數在1200至1600人之間，其中大多數是平民。傷亡人數包括749名戰俘，其中許多是來自波蘭、俄羅斯和烏克蘭的被奴役女工。他們的營地在埃德爾大壩下方，許多人在洪水中淹死。當天執行任務的19架蘭開斯特轟炸機中，有8架受損或被擊落。133名機組人員中，53人死亡，3人被俘。
喬治·“約翰尼”·約翰遜是襲擊索爾珀大壩編隊的一員，他2018年在英國廣播公司的《針鋒相對》欄目中說，他還記得，當炸彈的發明者聽到機組人員的死亡人數時情緒崩潰了。“巴恩斯·沃利斯淚流滿面地說，‘是我害死了那些年輕人。我再也不會做那樣的事了’。”
同年，約翰遜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采訪時說：“我仍然覺得，我們所做的事，我們必須盡我們最大的能力去完成，但它讓我意識到，戰爭對非戰斗人員、平民的影響有多大，以及有多少人因此喪生。”
“大壩終結者”突襲行動的長期戰略影響仍存在激烈爭議。在襲擊之后，希特勒強制派遣大量勞工來修復遭破壞的設施，魯爾河谷的戰時生產活動在幾個月內又恢復了。經過奴役勞工的日夜工作，大壩在短短五個月內重建。希特勒青年團、德國軍隊和戰俘被調集去修理橋梁和工廠。該地區停電也只持續了兩周。
但這次襲擊確實讓希特勒不得不投入大量人力和資金用于重建工作，分散了原本可以用于東線作戰的軍隊或支持納粹海岸防御盟軍進入歐洲的資源。
617中隊幸存的飛行員返航時被譽為英雄，這次突襲行動也登上頭版新聞。1955年，由理查德·托德和邁克爾·雷德格雷夫主演的電影《大壩終結者》讓這一事件深入人心，這部電影——連同它振奮人心的主題曲——鞏固了這次突襲在英國民族傳說中的地位。
吉布森被授予維多利亞十字勛章，33名參與突襲的飛行員獲得各種榮譽，約翰遜和巴克利都被授予杰出飛行十字勛章。一年后，吉布森去世，他的飛機在從德國執行任務回程中墜毀。參加突襲的133人中，只有48人活到戰爭結束。
1976年，巴克利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采訪時說：“聽了任務通報后，我們去了食堂，吃了一些東西，然后開始了一場精彩的派對。”這場喧鬧的派對持續了兩天。
盡管許多戰友突然離世，但幸存下來的人根本沒有時間好好哀悼，因為他們需要重新投入飛行任務。“嗯，整個戰爭期間我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況，所以沒辦法。我們為他們干杯，僅此而已。” |
